步伐、人味、密闭走廊、灯箱广告。通勤肉身被动漂浮,任人潮拥挤,市侩、踏实、温馨。直到出了地铁,朶朶才真正清醒过来,开始新的一天。跟往常一样,这是挣扎的一天,没有尊严、没有希望;她将被公司业务占领吞没。这又是具有特殊意义的一天——二十五前的今天,朶朶降生到这个世间。
这天开始得风平浪静,中间也过得稀松平常,跟之前任何一天没两样,庸俗得令人发指。中午,抽空给巨灵神打电话,软声软语:「我今天会收到什么礼物呀?」
「什么礼物?」
「生日礼物啊。唉,还以为有惊喜呢。」
「啊?哦,那什么,礼物多俗啊。不如你现在溜出来,咱开房去。」「不行啊。活儿多着呢,一上午都没工夫喝水。」巨灵神挺不痛快:「傻实诚。笨蛋。请假呀。就说姥姥死了。」朶朶低声说:「多不吉利。我姥姥活得好好的。算了,没礼物也没关系。」「下次给你补上,补你后头。」巨灵神轻描淡写地说。
最后这话让她肛门忽悠一下又难受起来。朶朶心里一沉,支吾应付两句就挂了电话。巨灵神挺帅的,一米九,健壮结实,平时对她还行,可动不动老弄她后边,这让她特反感。巨灵神是朶朶的初恋,给朶朶前后都开了荒的就是他。每次事后朶朶都难受好几天,走路、上班都疼。朶朶认了,既然男友坚持要,就给他好了。也许这就叫爱吧。
订好餐,又给妈妈打电话:「妈,今天是您苦日子。晚上我订了餐……」她被妈妈打断:「订餐?订什么餐?上外头花钱吃垃圾?我不去啊!你瞅卖包子内帮干的事儿没?
他们都不让自己孩子吃他们蒸的包子。还有菜农。菜农给自家人吃的菜都特意留三畦,种不打药的。鸭子和鸡是怎么催熟的你忘了?饭馆叶儿菜基本不洗…」「好好好,我今儿早回家,我亲手给您做一桌。」「嗯,这差不多。」妈妈挂了电话。朶朶赶紧又给餐馆打电话,取消订餐。
旁边同事斜眼看她。她
意识到自己闲聊时间过长,把手机放进抽屉,跟大家一样,埋头苦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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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下班的时候,朶朶刚要打卡,主管一边「呱呱」击掌一边走来,朝大家鞠躬:「今晚加班,务必完成这case.受累受累。零点夜宵。加油。」怨声四起。得接孩子的、约了局的、带病的,大家纷纷掏手机拨号,碎叨叨敢怒不敢骂、自己埋头消化。
朶朶更是一向逆来顺受。她给爸妈打电话,柔声细气说要加班,不知要到几点,让爸妈先吃,不要等她。
加班把所有同事都弄得无精打采,疲惫不堪。一个个困得熬不住,都没人说俏皮话了。到十一点,朶朶想吸支烟,很想很想,可她没敢。其实可以到楼梯间偷偷吸,那儿没探头,只是她心里有顾虑,同事会闻出烟味,回家父母也会闻出来,又得没完没了数落她。她是一极端温顺乖乖女,对老板、男友、父母,她从没想过反抗。她认为让大家都开心是最大的美德。
终于搞完那个case,已经很夜了,地铁、公交早没了。站路边打车,冷风嗖得她一劲哆嗦。她掏出火机、烟盒,抽出一支点上,刚吸了一口,想起上次出租司机跟她说的「乘客抽烟,我可以拒载。
这我们公司说的。」她紧嘬两口,灭了烟。黑黑的夜空俯视整座城。整座城都睡了,睡城,或弃城。半天看不见一个人,也没车,死静死静,十足的空城。
在死寂里,腿都麻了,上身开始晃。站了多久了?十分钟?半小时?时间凝固,或者飞逝。时间可长可短。时间到底是什么?其实伽利略、周国平都没说清。
可能有的问题就是没有解,所以糊涂点儿挺好。这世间的问题,有些不能深究,比如有时她彷徨:巨灵神真是她命中注定那个白马王子吗?不能细想,不可深究。
终于,她看见远处有车灯的亮光。太好了。近了却发现那不是出租车。那车朝她减速,还停她脚前。窗玻璃降下去,一中年男,金丝眼镜,文质彬彬,上下打量她,问:「毒龙干么?多钱?」
朶朶听不懂这切口,但凭直觉判断,知道误会了。她果断转身,快步朝公司小楼里走,楼门已经锁了。她立刻往家的方向走。十站地,不近呢,可她必须离开这辆车。她走,那车不急不慌在她身后跟。叫天天不灵。她有点儿怨巨灵神不来接她,怨巨灵神没钱没车。她的心跳接近二百了。单凭柔弱善良和二百心跳,不能自救。她后悔没早买防狼喷雾,她没有甩棍,没制式刀具,就算有,她也没那力气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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