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乡,本来是一件令久出在外游子兴奋的事。
对我来说,则是一年两度的梦魇。
自初中毕业,便北上求学,不甚富裕的父亲硬是咬紧牙关,让我读这有着贵族学校之称的私立H中学高中部,这只能怪自己不争气。
南下平快夜行列车在固定的铁轨上蠕动着,人墙推挤着……扛着厚重装满书籍的老旧皮箱,我使力地往车厢里挤,装着的是我喜爱的课外读物新潮文库与汤姆琼斯的唱片。
父亲每月给我的生活费除了缴交住校的食宿费外,我大多拿来买课外书。
每年来回扛着笨重的书,那卡皮箱已有点松散了,想起箱内装满心爱的宝贝,我双手不禁又握紧了些。
车顶上,老旧电扇无力地挥动着,厢内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,是汗臭、狐臭味中夹杂着剩肴的腐败味。
在行李架上挪了一个位子把肩上的负荷卸下,站稳了脚步,这时我才有空看看四周。
除了手中夹着一本"Accounting"状似大学生的少女正以右手挖着鼻屎外,在这深夜的大摇篮里,醒着的动物并不多,昏黄的灯光、乌浊的气息足令人昏昏欲睡。
离我叁步之遥的一位中年男子,把背靠在临座椅背,随着列车的蠕动左右摇晃假寐着。
左前座位上一位"倭基尚"则光着脚丫昏睡着,他邻座的一位穿着时髦的少妇则打着鼾、垂着涎、斜歪着头一晃一晃地靠上他肩上,右前座则有一对女孩交叉斜躺在看似她们母亲的怀抱中安祥地睡着,右后座,一位少女则努力盯着她眼前的一本皇冠杂志,右前座,一对状似情侣的青年男女,则把外套覆于膝上搂睡着。
随着列车的南行,偶有旅客上下,车厢空气清新了许多,而我的双腿却渐麻木了起来,挪一挪双脚,还是不行,看准了右后座空着的椅靠,把身子挪了过去。不料,那看着皇冠杂志的少女似察觉了我的心意,抬起右肘跨在椅靠上防御着。
"干!"暗骂了一声。
将身子移往门边,靠在门轴上,双脚顿觉一阵轻松,双眼仍往里盯着我的行李。
疾凉的夜风由车门缝灌了进来,使我清醒了许多,每到一站,车内总会少一些人,而我的视线总要注视着我置于架上的皮箱。
忽地,我发现位于我皮箱下那对状似情侣搂睡着的少女,她眯眼昏睡的脸神有点怪异,再看看那件覆于其膝上的外套却一阵阵的蠕动,正值青春期的我,似乎有点明白。
伴着抖动的内心,望着她那幻变、压抑的表情,我着迷了。
这时我才发现她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,微眯的双眸上有着细细的眉与长长的睫毛,姣好的红颜上更有着一只挺直的鼻子与樱桃朱唇,白色衬衫v型领口微露着半截雪白的前胸。
我的心情随她幻化的表情起伏着,她一蹙眉我一悸动,她一搐唇我一颤抖,我幻想着,正在与她"作"的人是我。
内心一阵颤抖,脸庞顿觉红热,望着她那起伏的胸前使我不禁吞下一口唾液温润一下干燥的喉咙。
倏地,她睁开了眼,发现我双眼盯着她,她不好意思对我笑了笑,推开她那男的手(我猜想),与他聊起天来。
未经人道的我,更尴尬地转过身来,避开她的视线,将右手反扳于门轴面向外闭起双眼站立着,内心仍回忆着刚才一段令我难忘的际遇,闭着的双眼前,重播着她那千幻万化令我心悸的表情。
蠕动的列车继续往前爬行着。
"吱……吱……吱……"列车缓缓停止了蠕动。
伸头望了望,才到新竹。有人下车了……下了五、六人吧!
"志良!跟你妹妹说把东西……寄过来。"随着耳边的莺声燕语之同时,顿感后扳于门轴上之右手一阵湿热。
回头一看,天!是那位少女!
她把身子靠于门轴,伸出头向下车的一位男的喊叫,而身着黑长裤的她,竟不巧把她的叁角地带压覆在我后扳于门轴之右手背上。
她瞬地移了开来,羞涩地又对我笑了笑回座去。
我刚平复的心波又荡漾了起来,感觉着右手背的馀温、再想想那花开羞苒的笑靥,我的身躯不禁微微颤抖着。
"倥隆……"列车再度往南蠕动,在这令人悸动的夜。
回过头,她身旁那男的已下车了,她身旁换坐了一位约四、五十岁的老妇。
"她是有意呢?还是无意呢?"我内心揣测不定地自忖着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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